１９９５年８月上旬，我访问甘肃定西，目睹河山之壮丽，不禁时有赞叹：严酷的生存环境，毕竟被改变了。 同行的同志建议我也去景泰川看看，说景泰川在腾格里沙漠南沿，年降雨量只有１８０毫米，比定西少一半还多。那里过去也是“苦瘠甲天下”的地方，是甘肃的扶贫重点。 景泰川在兰州北２００公里处。我到景泰川电力提灌工程指挥部时，第一个和我交谈的是副指挥马洪程。他说，灌区已接纳景泰、古浪、东乡、永靖、会宁、天祝等县迁来的２２万贫困农民。他们把这里的大漠荒原变成良田，累计生产粮食、油料１５亿公斤，已年年向国家交售余粮。现在，景电工程正往民勤县延伸，以解决那里７万居民用水和１５万亩农田灌溉问题。 景泰引黄提灌工程，提水最大高度达６０２米。马洪程领我们到黄河岸边的第一泵站。他说，建设景电工程很不容易。我们刚到这里时，风沙多，看不到飞鸟，地上连草都没有，吃水要到５公里外去拉。县城里没有电，只有些土坯房。大家跟着工程老总指挥李培福，不知克服了多少困难。 在“文革”中，李培福从副省长的位置上被拿下来，担任生产指挥部副主任，他一心想叫甘肃人民脱贫，主动深入景泰的戈壁荒原调查研究，规划建设提灌工程。１９６９年景泰一期工程开工了，李培福任总指挥。他要来“牛棚”里的“走资派”和戴“臭老九”帽子的６００多名技术人员。有人说李培福收罗了一批“牛鬼蛇神”。 为了景泰工程，年老多病的李培福拚命了，他拄着拐棍在风沙里奔走。工地上缺粮食，他就忙着去运粮；缺少电机设备，他就亲自到兰化公司的仓库里找；缺少运输的汽车，他跑到省里组织车辆；草土围堰工程需要麦草，他动员各村群众献草。 在黄河上游建设这么高的提灌工程，是一项开创性的事业，国内没有可借鉴的经验。李培福和技术总负责人陈可言密切合作，精心勘测景泰川，选择最佳施工线路，提前半年完成设计任务。１７公里上水管道，需要钢板３０００多吨，当时甘肃难以解决。李培福支持陈可言大胆革新，自行生产预应力砼管，节约了钢材和投资。这项科技成果获１９７８年全国科学大会重大贡献奖。 景电一期工程于１９７４年竣工，以投资少、见效快、工程短、效益高受到表彰。 １９８３年李培福病逝了。景电工程指挥部和景泰、古浪两县政府根据群众的要求，在景电工程指挥部院内草坪上，为李培福塑了半身铜像。 景泰接力又有了后来人。 １９８４年，景电二期工程开工，陈可言出任工程总指挥兼总工程师。他虽是景电工程的第一把手，却没日没夜地泡在工地上，住集体宿舍，和职工一块吃住。他主张灌区通讯采用先进技术，建成了微波、载波和特高频综合通讯网络。总干渠１３级泵站采用微机监控系统，提高了运行管理水平。为节约用水，灌区安装了大型喷灌设备，发展砂田喷灌面积５０００多亩，比地面灌溉节水一半。 陈可言要求每项工程按“质量第一、百年大计”的方针去干。他们制订完备的质管规定，层层建立质管队伍，对每项工程的质量进行认真检查。二期工程累计验收２３万多项。 工程副总指挥李恒心１９６４年离开江南水乡，他在景电一期工程中住地窝、啃馒头、钻山洞、穿戈壁，苦干６年。在二期工程中，他协同广大工程技术人员，开发采用２０多项施工新技术、新工艺、新材料，为提高施工质量发挥了作用。 严格的管理带来了高质量、高效率。近年来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多次派官员、专家到景电工程工地检查，得出的结论是：景电工程是一项有宏伟目标、有群众自愿参与、有先进技术引路的，改天换地的伟大工程。 景电工程的确使景泰改天换地了。指挥部的朱发忠领我在灌区走了很远很远。他不时指着林带和庄稼，说这里过去就是戈壁荒原，经黄河水灌溉，土地多肥沃啊！灌区的葱郁林木，挡住了沙漠的南侵。这里８级以上的大风天，以往每年２９天，现已减少一半，降雨量却增加了３．８毫米。 景泰川已有汉、回、藏、土、东乡、蒙、满等７个民族的贫困农民迁来。绝大部分农户当年耕种，当年解决温饱。 在移民区，只见商店、学校、卫生院屋舍俨然，车辆往来，树木广植。漫水滩新村正在打麦子的李贵第，看见我们去他家，忙抱回一个西瓜招待。他家６口人，今年小麦、胡麻、玉米、黄豆可收４０００多公斤，家里有小四轮拖拉机。李贵第说，老家在景泰县大安乡三台井村，离这里１００公里路，搬到新井村来的有１３０户。过去一年有８个月吃返销粮，搬到灌区后，第二年就向国家交了余粮。 我们又到李明瑞家，屋里电视机、电冰箱、家具一应俱全。全家５口人，今年可收３０００公斤粮食。李明瑞３０岁左右，是个健壮的青年妇女。她笑着说，搬家前老家缺水，连个麻雀都没有。此刻，院子里正有几只麻雀唧唧喳喳地追逐食物。我看到村外树高处，喜鹊搭了窝巢，燕子在长空中啁啾飞鸣。 图片： 压题照片为景泰川的旧貌与新颜。 甘 恭摄 《人民日报》 〔１９９６０１１１№Ｄ〕